空念寺,后山别院。
少女从菩提树下睁开眼眸的第二日,便是收拾着行李,将一件件衣物放入包袱之中。
这是少女的习惯。
哪怕少女有一个储物袋,但她依旧用包袱装着衣服,如同小时候那般。
。。。
万道殿前,风卷残云。
那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山门之外的雾气尚未散尽,一道身影便已立于万道殿最高处的玉阶之上。她背对朝阳,白衣猎猎,腰间朱红酒葫芦随风轻晃,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登上的殿顶,仿佛自昨夜起便一直伫立于此,静默如石像,却又凌厉似刀锋。
姒璃站在殿外石栏旁,仰头望着那道身影,眸光微闪。她手中捧着一卷竹简,是昨夜连夜整理出的宗门账册??七日来,已有三十七位执事、堂主悄然离宗,带走资源无数;更有十二座外峰上报灵脉枯竭,实则暗中转移矿藏。这些事,裴昭从未过问,可姒璃知道,她什么都清楚。
“师姐。”姒璃低声唤了一句,声音几乎被风吹散,“今日四魔同盟大军已至苍骨岭,距丁景逸不过半日路程。”
殿顶之人终于动了。
她缓缓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整座主峰。那一瞬,所有正在忙碌的弟子都不由自主停下动作,心头一紧,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压住呼吸。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姒璃身上,轻轻点头。
下一刻,酒葫芦解下,仰头一饮。
桑落酒泼洒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赤红弧线,宛如血雨洒落殿前青石。酒液未落地,已被一股无形气劲化作蒸腾雾气,弥漫开来,带着浓烈醇香与一丝血腥味??那是业血峰千年祭坛所酿,唯有宗主可饮。
“告诉他们。”裴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每一寸山岩,“若想活命,闭嘴,站好,别动。”
话音落下,整座万道殿骤然震动。九根盘龙柱同时亮起幽光,地底深处传来低沉轰鸣,那是护宗大阵“九狱锁天”的最后一重封印被强行激活。原本因大战受损的小阵此刻竟隐隐复苏,灵力波动节节攀升,直逼飞升境威压!
众人骇然。
这怎么可能?护宗阵法早在半月前就被四魔联手击碎核心枢纽,按理说至少需百年才能修复。可眼下……它不仅恢复运转,甚至比从前更凶戾三分!
“难道……”刑罚堂石长老站在偏殿阴影中,眼中闪过震惊,“她用了‘血契’?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唤醒阵眼?”
他话未说完,忽觉胸口一闷,低头看去,只见掌心渗出鲜血,正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不止是他,所有曾在大战中追随裴昭的长老、峰主皆有此感??他们的血脉之中,竟悄然烙下了一道极淡的符纹,与护宗大阵共鸣共振。
这是……共生之契。
意味着只要裴昭不死,万道宗大阵便永不崩塌;而一旦她陨落,全宗上下凡签下此契者,皆将爆体而亡。
“疯子……”石长老喃喃,“她竟用整个宗门的性命,绑在自己战车上。”
可就在这死寂般的震撼中,一道冷笑突兀响起。
“好一个‘要滚就滚’,果然不愧是丁景逸的新百合!”云端之上,黑云翻涌,一名身披兽骨铠甲的男子踏空而来,身后八万修士列阵压境,杀气冲霄。“可惜啊,裴昭,你再强也只是孤身一人!今日,我唐北风便替天行道,斩你这伪善之徒!”
帝兽宗主唐北风悬浮半空,双目赤红,手中长戟遥指裴昭:“你说禁止血祭?那你可知我妹妹为何而死?!当年你父亲率军屠我边境三城,百万凡人魂魄炼成‘噬心丹’,助你突破仙人境!如今你装清高,是不是忘了自己手上也沾满鲜血?”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
其余三大魔门之主亦纷纷现身:焚魂谷主阴笑开口,“不错,丁景逸历代宗主哪个不是靠邪法登顶?今日你一句律法就想洗白?可笑!”玄冥教主冷声道:“更何况,你连飞升境都不是,凭什么执掌十小魔门之一?退位让贤,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四魔联手,气势滔天。
而丁景逸这边,仅有万余弟子列阵迎敌,且大多面色苍白,显然这几日人心浮动,士气低迷到了极点。
姒璃握紧手中竹简,指尖发白。她知道,这一战若败,不只是宗门覆灭那么简单。四魔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他们会把丁景逸变成一座真正的“死域”,抽取山川地脉,奴役残存弟子,永世不得超生。
但她更清楚,裴昭不会退。
因为就在昨夜,她在裴昭书房外偷听到一段对话。
“你要用‘那个人’的力量?”石长老声音颤抖,“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一旦开启真身,你就再也回不到现在这个状态!你会彻底变成她,不再是裴昭,而是……那位存在!”
房内沉默良久,才响起裴昭平静的回答:“我知道。但若我不变,丁景逸今夜就会亡。”
那一刻,姒璃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