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说曹操曹操到了。”黄峰目瞪口呆道:“他们不会,真是来给那小子说媒的吧?”
“难说。”黄珂道:“有请。”
丫鬟赶紧撤掉茶具点心。
趁着管家请人的功夫,黄峰终于绷不住道:“爹,他们。。。
夜色如墨,江雾弥漫,东门码头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影斑驳地洒在苏录脸上。他站在船头,望着远处泸州城的轮廓,灯火稀疏,如同沉睡的巨兽。阿福蜷缩在舱内角落,气息微弱,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完成这场赴约。
“你先在这里躲着。”苏录低声说道,“明日我会派人来接你,送你去陈夫子旧居暂住??那里如今虽荒废,但尚无人打扰。若有人问起,就说你是远亲投奔。”
阿福摇头:“我不能连累你。卢承业耳目众多,一旦发现我还活着,必定顺藤摸瓜。”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护你周全。”苏录目光坚定,“你是唯一见证父亲冤案的人,也是唯一能为我作证清白的活口。你若出事,我手中这本账册便成了孤证,难撼其位。”
阿福怔了片刻,终是垂下头,声音沙哑:“公子……老奴对不起你爹。当年没能救他,如今又害你陷入险境。”
“这不是你的错。”苏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从今往后,不必再躲。我们不再是逃户,而是讨命之人。”
说罢,他将账册贴身藏好,斗篷一拉,悄然离舟。脚步轻缓,却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已将千斤重担扛上双肩。
回到客栈时,天边已有微光泛起。李奇宇尚未入睡,见他归来,立刻扑上前:“恩丈!你可算回来了!我整夜未眠,生怕你出了事!”
苏录点头,取下斗篷,从怀中取出那本泛黄簿册,置于桌上。
“坐吧。”他声音低沉,“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李奇宇瞪大双眼,看着那本破旧账册,手指微微发抖:“这就是……证据?”
“是我父亲用命换来的真相。”苏录缓缓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行字迹,“你看这里:‘嘉靖六年三月十七,县丞卢承业提银五百两,入私库,无凭据’。这样的记录,整整有十七条之多。而每一笔被挪用的钱粮,最终都被记在我父亲头上,成了他‘贪墨’的罪证。”
李奇宇呼吸急促:“所以……当年根本不是令尊贪污,而是卢承业栽赃?”
“不仅如此。”苏录冷笑,“他还借豪强之力,伪造供词、买通狱卒,甚至逼迫府台压案不报。我父当晚入狱,次日便报自缢。可据阿福所言,他是被人用铁杖活活打死,尸身背部血肉模糊,脖颈却无勒痕??分明是杀人灭口!”
李奇宇听得浑身发冷,拳头紧握:“畜生!这等奸佞竟还能升官当县令!还敢反过来诬陷你?!”
“因为他知道,只要我不开口,这段往事就永远埋在土里。”苏录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已无悲戚,唯有锋芒,“但他忘了,纸包不住火。今日他揭我出身,明日我就掀他棺材。”
李奇宇猛地站起:“那你打算怎么办?直接拿着账册去见贾知州?”
“不行。”苏录摇头,“现在送去,只会被说成伪造证据、挟私报复。卢承业既然敢动手,必然已备好后招。我们必须让他先露出破绽。”
“那怎么办?等督学御史来了再说?”
“不。”苏录目光如炬,“我们要抢在他之前行动??我要让整个泸州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舞弊者!”
次日清晨,苏录并未回乡补办户籍文书,反而径直前往州衙礼房。他递上一份《自陈状》,声明自己确系苏州吴县人氏,幼年随母逃难至泸,更名改姓,隐瞒籍贯属实,但从未冒籍考试,亦无代笔之事,并愿以性命担保所作文章皆出己手。
与此同时,他又呈交五份邻里联保书、里正手印文书、陈夫子遗书副本(提及收徒时已知其身世不明但仍许入学),以及一份由泸州医馆出具的证明??记载其母病逝于嘉靖十年,葬于城南乱岗坡,坟茔尚存。
贾知州阅毕,眉头微皱:“你这是……主动认罪隐瞒户籍?”
“学生不敢欺瞒。”苏录跪地叩首,“隐瞒户籍,确有违制。然学生自十三岁入塾读书,十六岁考童生,历三届方得案首,所凭唯笔墨与心血。若因出身而废功名,学生无话可说;但若因此断定文章非亲作,则天地不容!”
贾知州凝视良久,终是叹道:“你倒坦荡。只是……提学道已有明文,前十须严查三代,你这般自承来历,恐怕难逃复核。”
“学生明白。”苏录抬头,目光清澈,“但请老公祖准我一试??三日后院试初审,学生愿当场作文,以证清白!若文章不如往日,任凭革除功名;若文采依旧,望能还我公道!”
堂上静默片刻,贾知州缓缓点头:“好。本官允你当众试艺。届时,我将邀提调官、推官及三位宿儒共为监试。若有半点瑕疵,你也无话可说。”
“谢老公祖成全。”苏录再拜。
消息传出,全城哗然。
有人称其胆大包天,竟敢在风口浪尖主动请试;也有人赞其磊落光明,宁以真才博命,不靠虚名苟活。更有民间传言四起,说苏录实为江南大族之后,此次遭陷害乃因触及权贵利益。
而卢承业得知此事后,脸色骤变,当即召心腹幕僚密议。
“他这是要反扑!”卢承业怒拍桌案,“本以为一封举报信便可压死他,谁知他竟敢自曝出身,还将旧事搬出!”
幕僚低声道:“大人勿忧。纵使他真有几分才学,三日之内如何写出可比《色难困难帖》的文章?况且,督学御史不日将至,届时只需一句‘涉嫌重大舞弊’,便可先行拘押,不必给他表演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