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问她疼不疼,她很快乐地说,想到做完手术能吃糖就不疼了。
可是呢,癌症发展到最后,她已经不能自己吃东西了。所有的食物都打碎成液体,从鼻饲管里直接流进她的胃里。护士把棒棒糖放在枕头边,她感到疼了就微微转过眼睛瞧一瞧。
纪录片里的小姑娘,比《小花》的主人公要“幸运”一些——因为她没有苦苦等待十年,到第八个月的时候,纪录片还没拍完,她就去世了。
照顾她的护士已经是个中年人了,可在镜头前还是忍不住放声哭泣:“孩子多疼啊。癌痛,大人也撑不住啊。她怎么忍住的?不喊疼,光问我她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
护士哭着哭着就蹲下去了。
我把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也到了故事里——她用几块糖,给了一个孩子临终前最后的甜。
阮阮以及胖姆妈——被改写的一生
这两个人物的背景,我写得很隐晦。实际上,她们都是被拐卖的。
阮阮的背景新闻,大概发生在2017年或者2018年,有些读者也许还有记忆——火车站,12岁的女孩,养父养母和哥哥。她靠在养父身上,哥哥的手从连衣裙下伸到她的衣服里,四处游走。
更可怕的是,一家人的脸上都写着“麻木”。养母就坐在一旁吃泡面,养父的眼皮抬都不抬,小女孩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对这样的“爱抚”早就习以为常。
新闻爆出来后,当地部门说,小女孩的养父母是有“正规收养手续”的,“一家人平时就这样”,“网上的评论对孩子伤害很大”。
胖姆妈的形象来自我在马戏团见过的一个女孩。
那个时候还有在全国各地表演的马戏团,他们的笼子里装着黑熊、猴子、大金刚鹦鹉,还带着来路不明的孩子,当然,都是女孩。
那时我也就七八岁,看到一个女孩上台表演。她生了一张枣核似的小尖脸,左脸一片青色的胎记,穿红戴绿的,被人像拎小兔子一样拽上了台。
她的表演很简单,就是单纯地把手臂从肩膀上“拆”下来,旋一圈再拧回去。
她的搭档是一名成年男子,像黑熊掰下玉米一样揉搓小女孩的肩膀,小女孩疼得嚎啕大哭。台下观众不少都是为人父母的,大家都在喊“算了吧”“这样就行”。
在大家的劝阻中,搭档停下了卸胳膊的行为,拿着帽子转着圈收钱。小女孩哭得快要背过气去,脸上青色的胎记都好像隐约泛红。台下一些上岁数的老人看不下去,直接就离场了。
就是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孩,在马戏团的后台,扬起手掌恶狠狠地抽另一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女孩子的脸。
那时已经散场了,我想去后台看关到笼子里的狗,然后看到了这一幕。
她们大概是在抢一包饼干,她用力用到我能看得清她细细的小胳膊上隆起的肌肉线条。她的“对手”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子,身高只到她肩膀,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面孔称得上狰狞,青色的胎记因愤怒而扭曲在一起,本来沾满泪痕的脸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一旁的大动物们端坐在笼子里,冷冷地看她抽打更小的女孩。
自小颠沛流离,和凶禽猛兽生活在一起,过早地学会了弱肉强食,这样的人,长大之后就成为了“胖姆妈”。她不相信人世间任何温暖和情谊,只相信“有用的才是该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