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对凤目之中,怒火灼灼,眸光如冰刃,直欲将眼前逆徒千刀万剐!久居上位的沉凝威压,更似惊涛拍岸,迫得人气息窒涩!
大武看清那绝丽面容的刹那,浑身剧震,满腔淫念霎时灭得干干净净,甚至连酒劲也散去七八分,只余满面死灰,僵立当场。
“师……师……师母……”
大武不及细想,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倒,身躯筛糠似抖成一片,头颅深埋,齿关相击,半晌只迸出一声哀告,颤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黄蓉俏立房中,凤目如电,见这孽徒抖似枝头秋叶,丑态毕露,唇边凝起寒霜,冷声道。
“好!好个武敦儒!方今国难压顶,不思报国卫民,倒有闲心在此烟花巷陌纵酒贪欢!按照军令,该当何罪!”
黄蓉这一串疾言厉色,如雷霆骤降,震得武敦儒肝胆俱裂。他咚咚咚猛磕几个响头,额头青砖作响,语无伦次地哀告。
“师母饶命!徒儿万死!实是数月来随师父死守襄阳,日夜鏖战,不曾……不曾近得女色……心中憋闷的紧!今日……今日襄阳大捷,弟子得意忘形,多灌了几杯黄汤……这才鬼迷心窍,犯下大错啊!”
黄蓉面罩寒霜,葱指如戟,直点武敦儒鼻尖,厉声叱道。
“住口!你方才满口污秽,竟敢……竟敢妄称本名!指名道姓要寻‘蓉儿’!莫非在你眼中,我果真是这勾栏妓院里的风尘女子,可任你这等卑劣之徒肆意轻薄?!”
大武哀声哭诉,涕泪横流,头颅如捣蒜般猛撞地面,额上鲜血淋漓,混着涕泪糊了满脸,模样惨不忍睹!
“师……师母!徒儿原想着宴罢便去寻您!却苦等……苦等不着!心中郁闷……又多饮了几杯,这才……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求师母开恩,饶过弟子这一回吧!”
黄蓉听他此言,心头微怔,这才忆起:今日庆功宴上,自己确曾示意大武,命他宴后至郭府后园僻静处相候……本是另有要事相商,自己竟是因为吕文德这一档子事,反而将此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想来这孽徒在府中苦候不至,加之酒意催发、欲念上涌,才酿出这般荒唐丑事。
黄蓉瞥见他额破血流的凄惨模样,心下微软,语声虽仍浸着寒意,却已敛去先前那股凌厉杀气。
“罢了!念你尚有悔意,守城亦算微有寸功,此事权且记下。还不速速起身!莫非等着我搀扶不成?!”
“是……是!谢师母不罚之恩!”
大武闻此赦令,心头巨石骤落,慌忙挣扎欲起。
奈何方才惊惧过甚,已是头晕目眩、手足酸软,更兼酒力上涌,此刻竟如烂泥般瘫软无力,连试数次皆跌坐在地,身形摇晃,几欲扑倒。
黄蓉凤目掠过一丝不耐,却终是不忍见他这般狼狈。
她黛眉微蹙,略一沉吟,便移步上前。
却并未伸手相扶,而是玉指并拢,如疾电般点向他胸腹间数处大穴。
武敦儒只觉数道清泉般的柔韧内力透穴而入,霎时流遍四肢百骸。
一股融融暖意驱散了酒意,体内涣散的真气被这精纯内力一引,立时归拢凝聚,周身百脉说不出的通畅舒泰。
晕眩酸软之感也顷刻消散大半。
“哼,区区几杯黄汤便教你丑态百出,当真不成器!”
黄蓉见那孽徒终于勉强站定,这才自鼻间逸出一声冷哼,凤眸之中,七分怒意犹存。
说罢,素手微抬,探入腰间暗袋之中,须臾便取出一只羊脂白玉雕就的小瓶。玉瓶温润剔透,光华内蕴,一望即知非是凡物。
她拔去瓶塞,倾出少许药膏。
那膏色碧翠如洗,宛若新荷承露,质地稠润似脂。
一缕清冽甘芳的药香立时氤氲浮动,盈满雅室,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此物正是江湖中千金难求的疗伤圣药“九华玉露膏”!
乃东邪黄药师采九种奇花异草之精粹,辅以千年钟乳、晨曦朝露,以独门秘法淬炼而成。
其效通神,莫说寻常皮肉外伤、跌打瘀损,便是刀剑所创、阴毒掌力所致内伤,敷上此膏,少则一时辰,多不过三五个时辰,伤口便能迅速生肌长肉,愈合如初,且绝无疤痕残留。
“你且去坐着,忍着些,莫要乱动!”
黄蓉将将大武扶至床榻边,口上斥责,却亲自俯下身子。
自袖中抽出一方素白丝巾,先轻拭去他额角凝结的血污,待创口洁净,方以纤纤玉指自瓶中挑起些许碧翠药膏,将那异香扑鼻的膏体细细敷于额头伤处。
大武顿觉伤处一阵凉意沁骨,先前火燎般的热痛立时减了大半。他悄悄抬眼,偷觑师母神色,见她眉间怒意渐散,这才胆气稍壮,低声嗫嚅道。
“师母,您怎会屈尊来到这等腌臜污秽的风月之地?莫不是有什么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