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烟沉默片刻,忽然道:“林小凡真的不再出现了?”
“他从未离开。”苏挽晴望向远方,“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就像风,你看不见它,却知它吹过麦田。”
正说着,远处传来喧哗。
一群少年簇拥着一个盲童走来,那孩子手中握着一根细竹竿,竿头挂着一片墨叶草的嫩芽。他虽看不见,却走得极稳,口中哼着一首古老的耕谣,调子与田野间农夫劳作的节奏完全一致。
当他经过“醒坛”时,忽然停步,仰起脸。
“有人在这儿哭。”他说。
众人一惊,四顾无人。
唯有风穿过碎石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盲童抬手,将竹竿插入地面,嫩芽迎风舒展,竟缓缓绽放出一朵半透明的小花,花瓣上浮现出一行字:
>**“对不起,我没撑住。”**
那是三年前一名牺牲在净化仪式中的少女临终前的最后一念。
围观者中有认识她的老人当场跪下,老泪纵横。
苏挽晴闭目,轻声道:“原来如此……墨叶草不仅能传递信念,还能唤醒沉睡的残念。林小凡把第九碑的力量种进了大地,让它成为所有不愿遗忘者的记忆容器。”
柳含烟握紧剑柄,声音微颤:“所以,我们并不是胜利了。我们只是……还没输。”
就在此时,西北方向天际忽现异光。
一道血红色的虹横贯云层,形状诡异如锁链,首尾相连,缓缓旋转。紧接着,大地震动,海啸预警的铜锣自沿海一路传至内陆。
丁飘亨被人搀扶着赶来,脸色惨白:“不好了!归墟之眼……重新开启了!而且这次,它不在东海,而在西荒大漠深处!更可怕的是,有人在那里立起了一座新碑??通体猩红,碑文竟是用百万亡魂的怨念写成!他们称其为‘逆俗碑’,宣称要以仇恨为基,重塑‘真正的觉醒’!”
苏挽晴猛然睁眼:“有人篡改心碑的概念?”
“不止是篡改。”丁飘亨喘息着,“他们在模仿林小凡的方式,但却扭曲了本质。他们告诉人们:‘你们受苦是因为别人害你,复仇才是修行。’已经有数千人投奔而去,甚至包括一些曾参与愿网建设的觉醒者……他们说,温和改变不了命运,只有彻底毁灭才能重生。”
柳含烟怒极反笑:“一群疯子,打着自由的旗号制造新的奴役!”
苏挽晴却缓缓摇头:“不能怪他们。痛苦到了极致,总会有人想要一个简单的答案。恨,比爱更容易凝聚力量。”
她抬头望向那血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真正可怕的,不是有人立起逆碑,而是当理想被复制、被包装、被利用时,最初的那份纯粹,会不会就此湮灭?”
夜幕降临,西荒沙丘之上。
篝火点点,数千人围坐一圈,听一名披发男子宣讲。
他站在高台上,手持一块染血的玉牌,声如洪钟:“看看你们的手!哪一双手不是伤痕累累?哪一颗心不曾被践踏?他们告诉我们‘慢慢来’,让我们‘忍耐’,让我们‘相信未来’!可未来在哪?!我的妹妹被送进炼魂炉那天,未来救了她吗?!”
人群爆发出怒吼。
“现在,终于有人为我们说话了!”
“逆俗碑答应我们,只要献出记忆与愤怒,就能获得力量!”
“我们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尝尝我们吃过的苦!”
男子举起手臂,指向远处那座猩红石碑:“它不许诺飞升,不许诺长生,只许诺一件事??**让你的痛,变成别人的噩梦!**”
狂热的欢呼响彻沙漠。
而在十里之外的一处枯井旁,林小凡静立不动。
他已在此站了一整夜。
身前摆着一碗清水,水面倒映着血虹与红碑。他伸出手指,轻轻搅动涟漪,水中影像顿时扭曲变形,红碑崩解,化作无数挣扎的人脸,哀嚎无声。
“你以为我在对抗旧秩序?”他低声自语,声音仍是三重回响,“可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哪一个门派、哪一个制度……而是绝望催生的极端。”
他抬头看向星空。
北斗第七星忽然一闪,随即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