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两道紧贴身影才缓缓松开,杨清被泪水浸透的视线渐渐清晰,这才惊觉,自己方才伏在娘亲胸前,哭得力竭,竟将她素白襟口浸湿一片。
他本能抬袖欲拭,却又只僵在半空,原来娘亲胸膛前的素白中单被彻底浸透,雪色隐现,隐约映出两团极为饱满浑圆的弧度,僵住的手忙不迭缩,讷讷道。
“孩儿无状,污了娘亲衣裳……”
小龙女微笑不语,指尖拂过他眼角残泪,并无丝毫责备之意,反是满心无尽柔情!
四壁寒苔幽碧,水珠沿石棱滴落,声声如漏,终不再似先前那般凄冷……
寒玉床散发着淡淡冷雾,氤氲缭绕,母子并肩而坐,玉面映出清霜般的微光。
杨清低声细语,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从襄阳一战后,等他醒来之时,已身处在长安广仁寺——那暗藏魔焰的诡秘之地,那时他便发现自己内功尽失,后又意外遇见那段烈、迪娅二人欲行刺于忽必烈,却最终失败。
“那时孩儿虽功力全失,却助他们侥幸脱出魔寺。幸而那二人非歹恶之徒,孩儿便表明身份,他们不仅将娘亲昔年出身始末尽数相告,更陪孩儿赴秦岭寻访,奈何终是空手而返。”
杨清语声渐低,接着说道。
此后,他不愿耽误迪娅、段烈的北上之计,便独自辞别二人,一路西行,再探秦岭寻找古墓,不料于山下佛寺遭袭,幸得孟、张二人相救,后被魔教妖人蒙骗,随其途经悔心桥,渡过回水,终至断龙石前,那魔教妖人反水偷袭,幸得神雕相救,方才化险为夷。
古墓幽灯,光影如纱。小龙女静静倾听杨清这一路风波。每至惊险处,睫羽轻颤,眸底寒潭微漾,波光里尽是心疼之色。
良久,她微一点头,声音低软。
“平安归来,便已是万全。”
“娘亲……”
杨清抬眸,欲言又止,耳尖微红。
“孩儿心底,藏一疑问许久。”
“说罢,娘知无不言。”
小龙女见亲子扭捏模样,轻声说道。
少年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这些日子……娘可曾念过孩儿?”
小龙女轻叹,说道。
“傻孩子,娘的心何曾与你分离片刻?朝朝暮暮,无一刻不在念你。”
杨清喉结滚动,垂睫掩去眸中湿意,说道。
“既然如此……娘亲为何不曾出来寻找孩儿……”
小龙女微偏螓首,一缕青丝垂落肩头,语声淡淡。
“襄阳战后,我与过儿原要北上寻你,奈何他为了金轮国师暗招所伤,不得已退回古墓……”
杨清闻言胸口一紧,方知那花玉楼所说句句属实。见他神色惶然,小龙女抬手轻抚他鬓角,柔声道。
“如今,过儿已自封石室,闭死关三载,当能脱劫。那日他生死关头,心神反入空明之境,他曾对我说,感应到你的命数未绝,自有回归古墓之日……”
“爹爹他……”
杨清一震,未曾想自己这位爹爹不仅武功通神,甚至还可未卜先知,今日自己叩门古墓竟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以这些时日,娘亲便一直守在古墓里,一边护持他闭关,一边念着你,等着你……”
小龙女侧眸看向眼前的亲子,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里,此刻满是化不开的柔情。伸出素手,将他轻轻揽在身侧。
杨清只觉喉间堵塞,千言万语,终化作无声的依靠。
他将头埋在那香软肩头,幽兰般的熟悉气息萦绕鼻端,刹那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尽皆远去——纵历千劫,得此一刻,亦觉犹死无悔……
母子二人又这般坐着谈了许久,杨清忽的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事。
“对了,娘亲,还有一事,确是差点忘了……古墓之外还有两人,中了那魔教妖人的毒,生死未卜。”
杨清垂眸,犹豫片刻,缓缓开口。
“想救便救,想弃便弃,娘不会替你决断。”
小龙女目光澄澈,似已知他心中踌躇,只微微颔首。
“那二人虽对娘亲出言不逊。我本欲袖手,但……他二人也曾救我一命,终究不忍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