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他终于起身,吹灭灯火,轻手轻脚打开房门,一步步溜入夜色之中。
少林寺地广院深,楼宇交错,松柏成林。夜色中行走,如入迷阵。杨清虽记得些来时路径,但不知藏经阁所在,只得借着月色,胡乱摸索。
他小心避过巡夜僧人,穿过钟楼石径,踏入静室长廊,又折入一片幽深林影之中。
忽有凉风拂面,前方现出一片高墙黛瓦,隐约可见一座古朴肃穆的大殿。
殿前石阶宽阔,两侧立有铜鼎香炉,正中悬一匾,书曰:藏经阁。
那匾额古字龙飞凤舞,笔意雄浑,似蕴无形韵力。
阁楼通体以檀木建成,三层飞檐,檐下悬铃,风来轻响。
窗户皆以兽头铜扣封闭,门前石狮静伏,两目圆睁,仿若察人心迹。
杨清伏身上前,四下观望,果无一人。
他绕至正门前,只见铜锁森然,大如鹅卵,显是年久坚固之物。
他四顾无人,便摸出藏于袖中的铁片,欲将锁撬开。
正欲下手,忽觉背后一阵冷风拂过,脊背寒毛倒竖!
还未转身,一个高大黑影陡然扑至,一只大手如铁钳般按在他右肩,力道沉稳,不容动弹!
“好胆!三更夜半,擅闯藏经阁,你是哪门弟子?”
杨清心头大骇,猛地回首,只见那人身形魁梧,头戴灰巾,身披旧袍,月光洒落,只见他眉如卧刃,目似寒星,正是那晨间担水如飞的僧人!
“觉远师叔!”
杨清脱口而出,喊道。
那僧人冷哼一声,眼中厉色一闪。
“你认得我?”
语声未落,杨清肩头一紧,只觉一股内劲如泉涌而入,经脉一震,竟是一点也动弹不得!他连忙开口解释说道。
“自然认得,白日担水之时,我叫你数次,你也不应我。今夜专程来此寻你。”
“寻我有何事?”
觉远闻言,立时松手,仍神色警惕,说道。
“我叫杨清,乃无色禅师座下俗家弟子,白日里见师叔武艺高绝,心生仰慕,只盼能得片言指点。”
杨清双手合十,躬身说道。
“我只识诵经,不通拳脚。若欲习武,自去请教无色师兄。”
觉远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叔方一出手便让我束手,定是内家好手,是不是从藏经阁里学了什么高深内功心法?”
杨清寸步不让,低声道。
“我入寺三十载,职司看守藏经阁,阁中佛经万轴,卷卷皆翻过,唯独只是不看武学秘籍,你若想看佛经,明日禀明天鸣方丈,循例登阁便是。”
觉远闻言也不生气,只是说道。
杨清心头一凛:这大和尚莫非真不把武功放在心上,只把佛经当闲书,翻着翻着便翻出一身惊人本事?
若真如此,自己若要学他,岂不也得守着青灯,枯坐三十载,把那万卷佛经翻遍才罢休?
觉远侧耳听了听,低声道。
“别杵着了,巡夜的师兄过来,咱俩少不得又要挨方丈一顿板子。”
话音未落,月影里果然晃来两盏灯笼。两名巡夜僧人遥遥望见一高一矮的人影,扬声问道。
“觉远、君宝,深更半夜的,怎还不睡?”
觉远忙把杨清掩在身后,合十躬身,说道。
“回师兄,只是出来走走,见无异常,这就回房。”
那两人晃了晃灯笼,见无异状,便转身去了,脚步声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