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几年前,他胆大包天,竟夜闯皇城,将皇帝的一位妃子给掳了去,自此恶名大噪。这等只知淫乐的废物,算不得什么人物,活该让人斩去头颅!”
矮壮汉子冷哼一声,举盏浅酌。
玉煞……
这二字传入耳中,杨清心头猛地一震。难道说,便是花玉楼?
万没想到,此人竟会如此草草地丧了性命。
一时间,杨清心中五味杂陈,非但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惘然,怔在了当场。
他呆坐良久,周遭茶客的议论,再无半句听入耳中。
茶棚外忽传一阵急促马蹄声,自南门方向而来,街头喧嚣瞬时一静,只见数骑披甲劲卒飞驰而过,尘土扬起。
为首军士高声喝道。
“府衙令!近日城中有贼人行凶,扰乱治安!凡提供线索者,报官有赏!”
茶棚内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杨清心头不禁腾起一把无名之火,这朝廷上下果然尽是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
魔教横行,他们不闻不问,娘亲与自己为民除害,反倒成了他们口中的贼人?
这等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世道,何其荒唐!
他一时胸中郁怒难平,把茶钱反扣在桌角,拂袖而起,一出茶棚,也不往市集热闹处去,反折入御街南侧背阴小巷,往临安渡口潜行而去。
南门名嘉会,门外紧邻钱塘水师码头,素日里舟楫往来不绝,今日因缉凶封锁,城门大闭,仅余一处偏门容些百姓出入。
远远望去,但见门洞之下铁甲如林,枪戟森森,映日生寒;垛口上亦架起弩槽,黑黝黝对准下方,气象森严,比平日的守御倍增不止。
杨清低垂斗笠,将短衫下摆束入腰间,装作贩夫模样。将方才买的竹篮篾器横抱在怀,手上故意抹了些泥渍,混迹人流,缓步挪向门前。
忽被横枪拦住,只见领头军士一脸横肉,身材魁梧,目光如电。枪杆挑拨,篾器叮当作响。
“我见你面生得很,篮中何物?”
杨清忙堆起笑容,语带怯意,说道。
“回军爷的话,都是小人自家编的笊篱鱼篓,趁午市换些钱。”
那都头细细打量,只见他双手满是泥渍,神色战战兢兢,登时冷笑一声。
“滚吧!安分点!”
话声未绝,他抬脚便将竹篮踢翻。篾器散落一地。杨清连声称是,忙不迭弯腰,将竹器逐一拾起,抱在怀中,低首疾行,不敢再多逗留。
出了城门,烈日当空,暑气夹带着江潮腥湿扑面而来。
临安南岸原是桅杆如林、商贾云集,如今却空落落的,只余几艘插着“漕”字旗的官船横陈江面。
杨清信步绕行,沿着江堤踱至一排废弃的盐仓之后。
仓门半塌,灰瓦覆尘,蛛丝横陈,确认四下并无人迹,这才将竹篮倒扣于地,伸手一抖,从篓底抽出短剑,将之缠腰系好,心头方定。
目光投向前方不远处,不远处的江岸有一处涵洞,洞口以铁栅封死,栅上又缠满倒刺铜网。
栅外两名水师军卒手执长矛,往来巡行。
杨清匿身于盐仓破窗之后,暗自凝神细观。
正自踟蹰间,忽闻“嘎吱”一声水响,一叶乌篷小艇悄然靠岸。
为首立着一名身材瘦小的老汉,蓑衣斗笠,将整张面孔压在檐影之下,只露一丛灰白胡须。
其身后站着几个赤膊精壮的中年汉子。
老汉下舟,弯腰系缆。然而蓦地一摆袖口,竟闪出一截暗红蝠纹,杨清心头陡然一震,果然是魔教中人!
更令人疑心的是,那两名守卒见状,不仅不喝止,反倒急忙趋前,满脸堆笑,殷勤点头。
只见其中一人快步上前,推开栅锁,口中连声低语恭维。
老汉也不言语,肩上扛着两鱼桶,径直迈步入洞,身后跟着几位汉子也扛着鱼桶一并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