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幽昙平静道,“我看见了。我扫街时,有人悄悄在我口袋塞了个热馒头;我帮人搬货,店主硬塞给我一双新鞋。他们不说什么,只是做了。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是在赎罪,是在重生。”
她抬手,掌心托着一颗晶莹种子??竟是由她多年积攒的微小善念凝成的“心芽”。
“我不知它能否对抗你,但我愿意试一次。不是为了胜利,是为了告诉后来者:哪怕堕入深渊,也能再爬出来。”
她将“心芽”抛向空中,双手结印,口中吟诵的,竟是当年信园传授的《回声咒》残篇。
光华乍现。
“心芽”炸裂,化作万千流萤,洒落大地。所触之处,黑缝收缩,枯草返青,连空气中都弥漫起淡淡槐花香。
玄律子怒吼,挥手引动地脉黑潮,欲将一切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西岭方向,一声清越鸟鸣划破长空。
心鸣雀振翅飞临,羽翼展开,洒下漫天金尘。尘落处,七道光影自地底升起,竟是七棵虚幻槐树,按北斗排列,将柳沟村护在中央。
与此同时,城市中、山村内、边陲驿站、远洋航船……所有曾参与“灯影行动”的人,所有曾在窗台点亮一盏灯的人,所有接过一杯热饮又转身递给他人的人,心中同时一动。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事,望向天空,或低头写下一句话,或轻声说一句“我在”。
这些声音无形无相,却在某一刻汇聚成洪流,顺着天地间的“愿络”奔涌而至,注入七棵光槐之中。
第七枝最高之树,猛然绽放一朵花。
回应花。
花瓣透明,花心跳动如心跳,散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波。那光不灼人,却让玄律子发出凄厉惨叫??他的身体开始瓦解,黑雾四散,露出其下早已腐朽的真身。
“不可能……凡人之愿,怎可撼动大道之寂?”
“因为你忘了。”山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立于信园山顶,手持《愿册》,身后是全体师生静坐诵念,声浪如潮,“所谓大道,本就生于人心。你弃了它,它便弃了你。”
回应花光芒大盛,光波扩散千里,所及之处,归墟殿余党纷纷弃械,跪地痛哭;曾因谣言打砸善堂之人,自发组织车队运送物资;连边境战乱之地,交战双方也暂时停火,为一批难民让出通道。
玄律子终于崩解,化作一阵灰风,随风消散。
而那朵回应花,在绽放至极盛时,悄然凋零。
花瓣一片片飘落,融入泥土。就在落地瞬间,地面裂开,一棵新槐破土而出。它仅有三尺高,枝干纤细,却生出七根分杈,与天上北斗遥相呼应。
它没有名字。
但它存在。
幽昙跪在树前,伸手轻抚树皮,泪水滑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玉愿槐。不在过去,不在传说,而在每一次选择善的当下。”
阿禾抱着妹妹走来,将那张写满“温暖日记”的纸埋入树根下。孩子们纷纷效仿,将自己记录的点滴善意投入土中。
一夜之间,消息传遍九州。
人们不再问“神仙在哪里”,而是开始问:“我能做些什么?”
科学家重新研究回应花,发现其种子竟可由纯粹的集体善念激发萌芽。老教授带领团队建立“愿力观测站”,用情感数据模型绘制“心光地图”,指导偏远地区开展互助计划。
林砚游历天下,将《夜行记》改编为百卷《光语图志》,描绘普通人之间的微小照亮。其中一册名为《扶车者》,讲的正是那名白领深夜扶起共享单车的故事。画末题字:
>“无人看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
那名白领看到画时,正在地铁站等车。他愣住良久,最终笑了笑,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信息:“妈,今晚我回家吃饭。”
许禾最后一次踏上旅途。她走遍当年母亲流浪过的每一个地方,在断墙、石碑、桥洞下留下新的画作。最后一幅,画的是两个女人相拥而泣,一个是年轻时的她母亲,一个是年迈的她自己。下方题字:
>“你说我没声音。可你看,世界听见了。”
画完,她放下炭笔,静静坐在夕阳下,任风吹过白发。
当晚,她安详离世。
葬礼那天,没有哀乐,只有孩子们齐声朗诵《温暖日记》的声音。她的骨灰被撒入西岭溪流,顺水而下,途经七座村庄,每到一处,岸边便亮起一盏灯,连成一条蜿蜒光河,直至汇入大江。
多年后,有人在江南某村发现一面老墙,上面层层叠叠全是炭笔画,最底层已模糊不清,最上层却崭新如初。画中人物各行各业,男女老少,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在帮助别人,且从未察觉自己正被世界温柔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