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秋樰生终于又把车开回霞鹜村,停在了村口的停车场上。
车停好后,林雅菲没有第一时间下车,秋樰生和秦于理也没催她,在车里静静地坐着,等她做出一个决断。终于,手里白猫轻微的抽搐让女孩子做出了最终决定,她将猫咪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打开车门,快步走了出去,走着走着,竟奔跑起来并越跑越快。
秦于理也跟下车,正要追上去,看到秋樰生没有动静,重新探头进去问:“怎么不下车?”
秋樰生说:“总觉得,这种时候我要是在场,可能会让事态变得更复杂。”
秦于理说:“没想到你也有高情商的一天。”
秋樰生被噎了一下,反击道:“说得你情商很高似的……什么玩意儿?”
秦于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证物袋丢到了秋樰生身上,秋樰生对着车灯看了一眼,里面是那只秦于理在湖边找到的金镶玉菊花耳坠。
秋樰生说:“这是做什么?”
秦于理说:“闲着也是闲着,趁着店铺还没打烊,你去试试李学思。”
秋樰生说:“你怀疑这个耳坠……”
秦于理伸出两根手指:“我有两个怀疑,第一,耳坠是将林雅菲推下水的那个人留下的,那么这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昨天赵大仙来的时候,你们村的人到得挺齐,我留神看了一下,没发现有人耳坠丢了一只。这只耳坠看起来很有年头,应该有人常年佩戴,霞鹜村那么小,如果有人临时换了耳坠,其他人不会没发现,那么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我怀疑这只耳坠是屠阿姨的。”
秋樰生说:“你知不知道,怀疑就是YY,法律上没有证据是申请不到搜查令的。”
“这是你的事。”秦于理说,“屠阿姨的心愿就两个,第一个是林雅菲邀请过她参加婚礼,她得来,排除一切困难也得来;另一个是她想回家。她陪我们走了一路,让我们这些路人观摩了她的一生,没道理我们不替她把尸骨找回来,入土为安,何况我还答应了石勤会将屠阿姨的墓葬地址转告给他。”
秋樰生说:“秦于理,你昨晚私闯民宅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你做事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我好歹是有职级的,万一你的怀疑出了错,到时候李学思去局里举报我,你让我怎么办?”似乎意识到自己态度有点问题,秋樰生尽量收敛了脾气说,“我不是不查,只是办案得讲究正规、合法……”
秦于理说:“再啰嗦,你去陪林雅菲,我去试李学思。”她说着就要去拉驾驶位车门。
秋樰生吓得赶紧发动了车子:“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说着,踩下油门,掉头重新将车子顺着山道开出去。
车后视镜中,秦于理冲着秋樰生挥手:“0000,加油哦,看你的了!”
秋樰生:“……”
秋樰生从车窗里伸出一个拳头,表示抗议,并且决定今晚谁也别想好过,于是让车载系统替他拨打了本地那个帮忙找过屠菊英李云升户籍信息的同事:“喂,舟儿,空着吧,有个事你帮个忙……”
秦于理目送秋樰生的车子消失,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她轻轻开口说了句:“可惜,我从没出过错。”
身后的村落里已经开始有了动静,村里人睡得早,秦于理他们刚到的时候,村子里不少人家已经熄灯睡觉,此时却因为吵闹声一家家被惊醒,电灯也一盏接着一盏的亮起,很快,整个村庄都完全苏醒了过来。
秦于理完全能想到林雅菲在进入村庄之前那几分钟,坐在车子里剧烈的思想斗争,但现在她已经迈出了前面的99步,最后这1步想来无论如何也荒废不了了。
……
深夜,学思殡葬用品店门口的街道上人流清淡。
虽然是长假的夜晚,但这里毕竟是医院一带,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有病,没谁会想这个时候到这一带来找不痛快,特别是殡葬店。
李学思打了个哈欠,做殡葬用品这一行经常需要守到夜深,虽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这些年生意做下来,他也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夜深人静是最容易收割生命的时候。
“都怪我妈!”他恨恨地想,如果不是屠菊英非要他开什么殡葬用品店,他这些年的日子也不用过得这么苦。每天起早贪黑赚那么一点儿死人钱,就连老婆都嫌他晦气,平时晚上不准他回家睡。
“一样要做生意,就不能多攒点钱让我做点体面生意吗,开个棋牌室多好,桌子往那儿一丢,再弄个开水桶,搞点蹩脚茶叶,事情少,收入多,没事干的时候还能自己玩几把。”这么想着,李学思更觉得自己困得不行了。
他媳妇儿长得漂亮,平时爱打扮,儿子又是初三,学习成绩不怎么行,要上高中就得靠钱砸,钱成了他身上最沉重的负担。他砸吧着嘴,觉得做男人好生没趣,凭什么女人可以随随便便找个男人一嫁就不用再出来抛头露脸,只需要每天把自己打扮漂亮,最多收拾收拾家里就行,而他却要每天守着这家店,哪儿也不能去!
李学思觉得自己完全是被他爹妈拖累了,不,他爹还行,主要还是他妈!
一想到这里,李学思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孔。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老太太在自己眼前露出了一种失望与愤怒的神色,仿佛他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可他有什么错呢?娘养儿子,儿养孙子,普天下的人家不都是这么过下来的吗?当初他妈自己生活不检点,导致跟他爹吵架,争执中让他早产伤了脑子,后来读书成绩一直上不去;等他成了家又对他挑三拣四,数落他工作态度有问题,工作老是做不长;等到孙子要上高中,需要学区房了,他央求老太太搬去养老院住,好把房子卖掉凑个首付,谁想到老太太不仅不配合,还对他破口大骂!
李学思阴恻恻地磨了磨牙,那样子看起来跟墙上挂着的老头如出一辙。
“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如果你当初不出轨那个什么李云升,怎么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想到李云升,李学思又想到了前天晚上那通奇怪的消息。
真是邪了门了,明明老太婆自己说的李云升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有人拿老东西的名字来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