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明白了。”
“既如此,便去后山随众僧担水吧。”
禅师点头,说道。
薄雾笼山,钟声悠悠荡过松巅,少林后院石阶上,排出一长串灰衣僧人,肩挑木桶,鱼贯而行。
石阶尽头,山泉叮然。
众僧依次俯身舀水,不抢不挤;舀罢起身,桶口齐肩,动作如一。
杨清排在队尾,学着前僧模样:屈膝、舀水、提肩、转身。
他肩挑木桶,一步一顿,腰脊笔直,桶中水面只起细纹——广仁寺一遭,内力虽失,筋骨却相较以往精壮许多,这点分量于他也不算重担。
不多时,便将众僧甩在身后。
待到提水抵达山顶,杨清放下木桶,倚于池畔,长吁一口气,歇息片刻,又提起空桶,顺阶而下。
如此往返数趟,直至日上中天,担水之役方告一段落。
午后,大雄宝殿钟鸣三响,僧众合十鱼贯而入。
杨清依样盘坐于蒲团之上,随众诵经。
然则梵文经卷,于他口中,只如一条枯涩草绳,反复咀嚼,不见其尾。
他本就念得口干舌燥,再被这嗡嗡梵音一催,喉头更是如火烧般,辣痛难当。
少年心中不禁暗自叫苦,自己倘若在此处耗费一月光阴,口诵些不明其意的经文,只怕是南辕北辙,不知何时是头。
日落西山,晚霞染遍天际。待到诵经课业完毕,杨清用罢斋饭,便直往厢房住处而去。
院中,一道窈窕倩影正自演练剑法。
其身姿轻盈如燕,优雅若仙,长剑一扬,剑尖直指苍穹,刹那间,四周剑气如潮,尽向她手中青锋汇聚,化作一道耀眼剑芒,冲天而起,激荡出无数剑影,气势恢宏。
剑罡散尽,漫天剑影如百川归海,倏然敛入那柄青锋之内。
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威势,转瞬便消弭于无形,庭院复归宁静,唯有晚风拂过,带起几片落叶。
小龙女皓腕轻挽,收剑而立,而后转过身来。
一双清澈如泓的星眸中,方才那凌厉剑意已然散去,此刻只余下脉脉温情,目光轻柔地落在少年身上,唇角微启,清脆悦耳,说道。
“清儿,今日进展如何?”
“孩儿今日只是随合寺众僧,担水,诵经……其余便也什么没做。”
杨清有些丧气的上前两步,低声道。
“修行修心,首重根基。无色禅师如此安排,必有其理。”
小龙女微微颔首,说道。
“娘亲所言,与禅师今日点拨的话无异。只是……这般俗务,不知何日是个尽头。”
杨清低叹一声,无奈说道。
“清儿,且勿多想。我看你眉宇间已显疲态,想来这一日的功夫也着实不轻省。回房早些歇息,养足精神要紧。”
小龙女闻言,柔声道。
少年心中苦闷,张口欲言,却又哽在喉间,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头不由一垂,只得低声应道。
“是,娘亲……”
第二日,又改砍柴。
后山松木干硬,斧头落下,虎口震得发麻;一不留神,木片飞溅,柴纹歪七扭八。
第三日,轮到种地。
僧衣卷至膝弯,赤脚踏泥,犁柄一推一送,土块翻起却仍碎屑乱飞。
一连十数日过去,那僧人似不见了踪影,少年索性也就安心下来,将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了这担水、劈柴、耕地的俗务之中,半月下来,虽说内力毫无寸进,心境倒是难得宁静。
白日里筋疲力竭,汗水浸透僧衣,待到夜里归房,四肢百骸酸软疼痛,脑中一片澄明空澈,倒头便入无梦之境,起初夜夜纠缠不休的梦魇,竟也渐渐不再侵扰,让他得以一夜酣眠至天明。